存在主义大师萨特说:“自由的极致就是可以不惧失去喜欢的人和事,也可以离开任何你不喜欢的人和事。”这句话的前半句在某种前提下可能是正确的(以前我确实见过那种号称可以离开任何喜欢的人和事的人,开始的时候我以为她们真的很厉害,后来发现她们能离开不是因为她们有极致的自由,而是因为她们根本缺乏人类的感情。她们不相信爱,不相信感情,只相信利益,她们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有过真心,也从没真正喜欢过谁,所以她们无论是结婚还是谈恋爱都是在做生意,离开对她们来说毫无压力。也因此,我相当怀疑萨特这句话只是他的一个巧妙的哲学家式借口。),后半句则完全不对。假如你还需要躲开任何人和事来维持你的快乐和自由,那么你就没有自由。你需要躲开,说明他可以使你不快乐,你都需要躲着他来维护你岌岌可危的快乐,又遑论自由的极致?
这个世界上到处都是你不喜欢的人和事,每天都有很多人和事不打招呼就闯进你的生活,这里头大多数都不会是你喜欢的,你很容易被他们激怒搞得心烦意乱,而且即便是你喜欢的也很容易变成不喜欢的。所以你需要不断地躲开那些已经不能让你兴奋已经让你生厌的事物,去寻找那些新的可以让你生起短暂快乐的人和事物。这不是自由,更不是自由的极致。这是一种强大的依赖症,是自我在寻求存在感的海洛因。我在新闻上看到过这样的人,有这样一个老太太,她去澳洲大堡礁潜水、去南极捕鱼、去非洲坦桑尼亚看300万年前人类祖先留下的足迹,她的人生看似十分精彩,但是她一刻也不能停歇,因为假如停下来,她就会衰老。失去这种自我的海洛因,她会迅速萎缩、变老、失去神采。所以他们必须不断寻找新的兴奋点,以维持他们以为的自由和快乐。
我无意苛责萨特,毕竟他只是个普通人,只是个受困于二元对立的学者,而且他是在对普通人说话,对普通人而言,这大概是他们所能想象的极致的快乐。因为萨特的影响,所以现在很多人以为对任何人都不动真感情就能避免痛苦,他们认为自由就是不动感情,这样就可以从任何感情里轻松抽身。(他们不动感情是因为他们不相信别人会有真感情,他们认为人与人之间纯粹是利益,这样想的人越来越多,久而久之,他们就会变成毫无感情的行尸走肉,任何事情都只从利益角度思考。)他们还认为只要躲开垃圾人垃圾事就能快乐,我知道很多人努力挣钱就是为了躲开那些让自己讨厌的人和事——虽然我不认为他们做得到。——我不是说他挣不到钱,我是说他无法躲开他讨厌的人和事。即使你搬到宇宙的尽头,你也无法躲开你讨厌的人和事。
和萨特所认为的不一样的是,佛教认为真正自由的极致其实是你不需要躲开任何人和事,因为佛教认为伤害你的并非任何人和事物,而是你投射在它们上面的幻觉。你只需要停止制造幻觉,任何人和事都无法再继续左右你的情绪。因为当幻觉停止,就没有任何人和事物,一切都成为没有标识,没有好坏,没有长短,没有大小,没有颜色,没有形状,没有名字,没有喜欢,也没有厌憎,这是自由的极致。但是话虽如此,要达到这样的境界可是太难太难了。佛教的一切修行都是为达到此目的。从佛法的角度来说,你想要躲开的东西其实是你自己制造出来的。你制造出一个又一个从未存在过的事物标签,把它贴在毫无标识的万事万物上,然后对着你制造出来的东西起情绪,在上面生起爱憎,然后产生各种善恶业力,领受各种痛苦,这就是我们的轮回游戏。萨特那种所谓的极致的自由,你需要不断喂食自我,需要不断找寻新鲜事物,当新鲜事物已经不新鲜,已经开始让你厌倦,你还要躲开这些已经开始变的面目可憎的事物。你想要躲开不喜欢的人和事,这就像是屁股上沾满大便的人想要躲开臭味一样徒劳。因为他们是你制造出来的。不止你不喜欢的人和事是你制造出来的,你喜欢的人和事也是你制造出来的,万事万物都是你的心制造出来的,只要幻觉还没有终止,你走到哪里都只会重复从前的故事。所以,可以离开你不喜欢的人和事并非极致的自由,不需要躲开任何事物能直视事物的本质能和他们和谐共处才是极致的自由。
灵山居士写于2024年7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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