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已经过去的二十多年里,我看了很多美国人英国人拍的电影和电视剧,从《权力的游戏》到《风骚律师》《石油天王》到《别名格蕾丝》。现在我的生活里大部分时间除了修行写作就是看书看电影。最初我去看这些电影电视剧的动机只是想了解这个古希腊与古罗马的精神后代所建立的遥远国度,那时候我受到很多书籍的影响,潜意识里应该还是认为他们是先进的代表,至少我会觉得他们是我应该去主动了解的对象。后来我越看的多就越觉得不对,我看得越多就越发现他们和我们完全一样,我们都是一样的人,都是一样的血肉之躯,我们有的他们也都有,我们会干的他们也都一样不拉,文化和语言上的差异并不能阻碍我看到他们正在受着和我们一样的苦,不能阻碍我看到让我们受苦的那些东西也在让他们受苦。在十几年前,我还没完全脱离大众和知识界庸俗的想法,觉得他们生活优渥制度先进人种优秀,从十年前开始我已经逐渐摆脱了这种想法,这几年我已经完全不觉得他们有任何先进或是超越的地方,他们所有的先进在我看来都是严重不安全感和极端依赖外物的产物,都是人类试图摆脱痛苦的徒劳努力。我看到剧中他们所有人都极力想要得到快乐,看到他们所有人都极力想要避开痛苦,但是最终也没能如愿。就我而言,我并不认为这些人没有如愿是因为他们不聪明或是不努力,怀特老师非常聪明,索尔·古德曼也很聪明,坦格利安·丹妮莉丝,连老麦克都很聪明,他们有同理心、有智商、也很卖力很上进,他们真的一点也不懒惰,但他们最后都悲剧了。虽然他们的每一个选择在现在的我看来都愚蠢无比。但我不认为这是他们个人的问题。我认为这是他们整个文化的问题,是文明的方向性问题而不是他们个人不努力不聪明。生在这样的文化里,你几乎是无路可逃。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有能力挣脱这种巨大的文化之网。(因为他们从未想过要挣脱,他们不觉得自己的文化有问题。他们觉得那是地球上最优秀的文化。)你所有可选的选项最终都只能通向一个地方。在这种文化之下,你再努力也无法通往幸福。因为文明发展的方向是错的。这种源自古罗马古希腊的文化把全副精力才智都用来改变外境,他们建造迪士尼乐园和庞大的娱乐产业,发明麻醉剂、任天堂与防滑地板,建立强大的军队,试图以此挡住痛苦,他们不知道的是:无论我们如何改造外境都永远无法让你真正称心如意。
他们是生在盎格鲁·撒克逊文化里的人,是生在那种认为占有的越多就会越幸福的文化里的人,是生在那种认为万法真实存在的文化里的人,是生在那种极度重视现世生活文化里的人。不止是他们,他们的父母和祖父母也是生活在这里,他们世世代代都是生活在这种文化里,生在这种极度重视领地、个人尊严,极度强调占有和支配且极度自我为中心的文化里。他们读的是莎士比亚、《小妇人》和马克斯·韦伯,他们习惯于征服、习惯于不屈、习惯于强势、习惯于抢夺、习惯于绝不委屈自己,他们被这种文化裹挟,被这种文化喂养,他们的每一个想法和他们所做的每一个选择,都不可能独立于这种文化之外。所以我不会说这是他们个人的错。可以说美国人(如怀特老师)的愚蠢和悲剧,是方向性产生的问题。是文明的根本方向错了。而不是他们做事不卖命不努力。所以,虽然我认为他们根本文化有问题,但不妨碍我喜欢他们,喜欢他们的勇敢和担当,喜欢他们的努力,喜欢他们的聪明,喜欢他们的直接和敏锐的逻辑,虽然这些特质最终都被错误的文化给耽误了。
以前钦则任波且讲金刚地狱的时候,讲到金刚地狱可以是因为“陷入理性思惟,而无力超越的地方”,“你过于受困于冥顽的理性而无法理解屎食无二的甚深意涵。”他是这样讲的。
所以,有时候我看美国这样的地方,就微微有点金刚地狱的味道,美国人能包容你把自己整容成外星人或是恶魔的样子,能包容脸书上有56种性别选项,能包容变装皇后在公共图书馆给小孩讲故事,却无法在理性上接纳一个桔子里有万亿个宇宙。因为这和他们的理性大脑无法兼容。他们能接受坎耶·韦斯特的妻子接近全裸出现在街头,能接受有人公开宣传英女王是蜥蜴人,能接受小孩自己决定要不要上学接受有人信吸血鬼教,却无法接受自己是本尊,桌上的那本书也是本尊,无法接受自己就是佛。因为那是违反他们所受的教育的荒诞想法。前者至少还在他能思考理解的范畴。除此之外,他们还无法接受自己的文化有问题,无法接受自己不是世界中心,无法接受自己不是最聪明最优秀的人类,无法接受欧洲人对他们饮食的吐槽,更加无法接受自己引以为豪的制度其实很容易被人类狡猾的自我轻松地绕过。这些都是构成金刚地狱的坚固围墙。
2025年12月4日,首发于2025年12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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