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山居士：什么样的人适合修持金刚乘

宗萨钦哲仁波切说：“金刚乘的理论非常难懂，一百万个修行者里，可能只有一个真正懂得金刚乘的。（大意）”按照宗萨仁波切的解释，应该只有极少数上等根基的人能够修持金刚乘。但是这么多年我们看到的却是完全相反的场景，我们看到到处都在举行的金刚乘灌顶法会，我们看到几乎所有的修行人都在谈论修持密法。这是好现象吗？那些接受密法灌顶的人真的是在修持金刚乘吗？他们真的理解金刚乘吗？还是他们连基本的戒律都没搞明白。

在金刚乘教法的历史上，很长一段时间金刚乘都是以秘密的方式在小圈子里传播。这样的形式涵盖了金刚乘的大部分历史。我曾经看过一些流传至今的明清宫廷文物，那里面有一些是皇帝们使用过的金刚乘法器佛像——这说明他们曾经秘密修持金刚乘，——而那个时代的普通老百姓是不知道金刚乘教法的存在的。只有在近现代，金刚乘教法才开始被广传。有很多现在你能轻易获得的灌顶，在以前都是一代祖师只传一个人的。这种现象究竟是好是坏我无法评论，我只想说，在我身边有一些修行者，他们据说已经修持金刚乘多年，但是我知道，他们很多人其实连出离心都没有。虽然看上去他们在修持佛法，但是他们其实很喜欢轮回，更精准的说法是他们很喜欢自己现在的生活，他们很爱自己现在的生活，他们不觉得自己的生活很糟糕，他们只是觉得它还不够完美，他们希望用佛法来帮助自己的生活变得更完美。这是发生在很多金刚乘修行者身上的事。你可能修持喜金刚多年，但是内心深处从未真正想摆脱轮回。还有很多每天修持上师瑜伽的人，其实他们根本不想与上师的心合一。与上师的心合一，这听起来像是失去了自我。这对他们来说是相当可怕的事，大多数人没准备好要迎接自我的死亡。他们也没准备好要解脱成佛。他们觉得自己的生活还没展开。自己的孩子刚刚出生，事业刚刚起步，他们觉得成佛是很遥远的事，至少不会发生在此生。此生他们还要留着好好过日子呢。这是很多所谓的修行人的真实心态。

我曾经专门研究过很多人修持佛法的动机，我发现很多人去修持佛法，不是因为佛法是真理，也不是因为他们觉得自己有很多毛病需要改变。他们去修持佛法，是因为他们想要得到一些东西，他们想要很多东西，但是有些东西他们无法得到，于是他们想到了佛法。他们是希望借助佛法的力量来得到一些东西。如果你了解佛法修行的目的，就会知道这和真正的修持完全背道而驰。

除此之外，很多人根本不具备修持金刚乘的智慧。大多数所谓的金刚乘的修持者，他们完全不懂金刚乘的教理，金刚乘的理论在他们那里变成了贪嗔痴的通行证。如果你在修持显宗，你不太容易为自己的出格行为找到很多借口，但是金刚乘就不一样了。修持金刚乘的人不需要很费力就能为自己找到一大堆借口，因为可以充当借口的金刚乘理论简直俯拾皆是。当你吃肉的时候，你可以说你是在加持那个可怜的众生，当你睡懒觉的时候，你可以说自己在修梦光明。你可以把自己没有出离心解释为轮涅不二，所以你需要呆在轮回里利益众生。如果你没有压住自己怒火，你可以说按照金刚乘的理论情绪是不需要压抑的，让它自生自起自解脱。你可以这样骗自己和他人。很多所谓的金刚乘修持者从来没有进行过小乘和大乘的修持，他们不知道小乘佛教和大乘佛教如何调伏情绪，所以，当他们看到金刚乘这种貌似不需要调服自心的教法，就像是找到了救星一样。我见过一些人，他们觉得金刚乘才是他们需要的教法。当然了，因为这是他们看来唯一不需要努力不需要修持不需要改变自己的佛法。但是金刚乘或是大圆满那种貌似不需要调服自心的教法恰恰是最难做到的，如果你没有长期修持小乘大乘的经验，金刚乘那种举重若轻的调服方式你是完全不可能做到的，因为那需要对显密教证二法的透彻理解和运用。就像是武侠小说里那些超级大高手，他们有时候会装作不会武功的样子装疯卖傻乱打一气，但是那种貌似乱打的招式是其实是有着登峰造极的武功的人才做得到的，那种装疯卖傻看似乱打的功夫至少需要几十年的基础修持垫底。金刚乘那种貌似顺乎自然的调心方式也是如此。很多所谓的金刚乘修持者，他们其实并没有进行过基础的修行，很多人一开始接触的就是金刚乘。这对他们来说可能是灾难性的。如果他们一开始接触的是显宗，他们至少还会管束自己的情绪，还会知道有某种念头是不应该的，他们至少会惭愧。但是很不幸他接触的是金刚乘，更不幸的是他自己完全无力正确理解金刚乘。所以，在他们那里，金刚乘教法就成了贪嗔痴慢疑各种情绪横行的牌照，他们任由自己的情绪蔓延，完全不加管束，而且更可怕的是，他们觉得这就是金刚乘的修行方式。我见过的很多人，他们把金刚乘当成是一种不需要修心，不需要改变自己，只要念念咒请上师修修法加持一下就能产生神奇效果的魔法。应该说这是相当多的人的认知。如果金刚乘真是这样的话，那它就不是佛法。没有任何佛法是不需要修心的。也没有任何佛法是超越因缘不受制于因果的。金刚乘当然也不例外。

现代金刚乘教法的泛滥，和当代人自我认知严重偏离有关，我们生活在一个“自我”被严重娇惯的时代，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好得不得了，每个人都对自己的真实能力有严重误判。也许现代社会生存需要太多谎言，很多人养成了说谎的习惯。他们不只是骗别人，他们骗的最多的是骗自己。骗自己的后果是：如果你长期欺骗自己，你会相信自己就是那样的人。这会导致你修行上的不诚实，而在修行上不诚实的后果就是你会无法认清自己的真实状态，所以，大多数所谓的金刚乘修行者都会高估自己的根器，他们觉得自己就是金刚乘的根基，这就是对自己不诚实的结果。他们对自己根基的误判会让他们做出错误的选择，他们会去修持他们完全无法理解承受的教法。

最后，最重要的是，很多所谓的金刚乘修持者，他们其实还是个孩子，而且还是那种不懂事没规矩任性的孩子。所以，他们不知道请教别人问题应该是何种姿态。不知道承诺别人的就要去做。不知道怎么做合适怎么做不合适。他们不知道也不关心别人的感受，所以，对这样的人来说，正常的修行次第是，首先你要长大，你要具备成年人的思维模式，懂得为自己的承诺负责。然后，根据你的修行目的，选择适合你的法门，如果你只是想要生活得很好，那么你完全不应该去修持金刚乘，你应该修持人天乘。修持人天乘的人应该努力避免恶业，尽力行善，依教奉行，多去做放生供养，对于那些只想舒舒服服过完此生的人来说，你只要做到这些就足够了，他们不需要金刚乘教法，那对他们来说是一种浪费。如果你是比刚才说的那种更好的根器，你真的相信轮回，而且真的对轮回有惧怕，但同时你又不是一个很有勇气的人，你只想自己解脱，那么你可以尝试小乘的教法。

（这么多年，我接触过的人，大多只适合修持人天乘，——他们只是想在轮回里过得更好。——连小乘根器都很少，但是，他们却在修持金刚乘。这就像是山顶洞人学习量子力学一样——这实在很不应该。）当然，如果你真的具足勇气。你能感受到众生的苦，你真的想要利益他们，你真的拥有这样的决心，你也有这样的勇气，愿意生生世世都以此为目的，你可以去修持大乘，大乘佛教徒誓愿承担一切众生成佛的重任，在我们这个时代，真正能修持大乘的人其实是非常稀少的。而金刚乘，能够修持的人就更少了，金刚乘教法也属于大乘佛教，只是它比一般的显宗多了很多具体的方法和窍诀。如果你是很好的根基又曾经修持过多年的显宗，那对你正确理解金刚乘相当有助益。否则金刚乘有些看似奇特的方法，并不是那么容易理解。但是对于那些没有修持过显宗的人，金刚乘那些奇妙的理论和怪异的方法在你眼里只能是个谜。

修持金刚乘需要你是这样的人：真正的金刚乘的修行者，必然是一个懂得世间法则的人，也就是说，他知道怎么做人，知道何者该行何者该止，他懂得做人的礼节，他具备真正的善良，就像是我之前所说的，最好的佛教修行者应该是个儒家文化下熏陶出来的人，但同时，他又是一个不为这些所困的人，他很开放，能理解金刚乘那些超越常识的理论。也就是说，他应该是个具备常识同时又能随时超越常识的人。如果一个人具备常识，他就会知道作为一个人遇到不同的事情应该是什么样的态度，应该怎么去做一件事，正常的思维模式是什么，按照什么样的顺序，什么事必须做，什么事不需要做。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因为各种因素，具备世俗常识有相对正常思维能力的人其实并不多。如果一个人不具备世俗常识，不知道礼节，那么他就会做错很多事，他就会不知道如何与别人相处，他不知道与别人如何相处，当然也会不知道怎么和上师相处，这是最糟糕的。他就会在上师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还躺在床上不知道应该马上爬起来行礼。他就会把石头扔到上师的脸上只为验证上师的身体是否是显空双运。他还会把上师的铃杵拿走自己偷偷用。

具备常识的人拥有相对正确的逻辑和思维能力，他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什么事合适什么事不合适，。但是如果他被常识所困，他就无法真正理解金刚乘中那些看似矛盾的理论，无法理解一切显现都是本尊，无法超越世俗的逻辑。所以，修持金刚乘最好的根基就是那些懂得做人做事的常识，同时又能轻松超越这些常识逻辑的人。这样的人非常非常罕见。但只有这样的人才能真正地修持金刚乘。

今天很多所谓的金刚乘修行者，他们只知道超越常识，却不知道常识。因为“超越常识”很容易做到，“超越常识”不需要懂得很多佛法，一个什么规矩都不懂的人就可以做到，因为他的任何行为都可能是超越常识的，常识却很不容易做到，那需要长期的思考和累积。他们只知道“超越道德”，却不知道道德。因为“超越道德”很容易做到，不修行的人也能做到，你身边每天都有很多人在做“超越道德”的事，道德却很难做到。

作为一个金刚乘修行者，把自己不管束自我的错误行为解释为超越道德超越常识是非常荒唐的——这也是很多人正在做的。以前我看到一些人重复宗萨仁波切的话说佛教是超越道德的，其实他想说的大概是他不需要遵守道德。这其实很搞笑，因为所谓超越，首先你要建立道德，你先要具备道德，然后才能谈得上超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