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政治学

“自我”政治学   灵山居士 文

不知从何时开始，似乎从有意识开始，“自我”就伴随我们，我们似乎天然就认为自我是存在的，我们天然就认为它就是我，我就是它。周遭的一切所见所闻无不在加固我们的认知——几乎每个人都这么认为。但这一切是真的吗？

就像生活在朝鲜的人们，他们一生下来就是铺天盖地的宣传。他们理所当然的认为一切就是如此。在那些国家，少数人担当了为大众洗脑的义务，但在自我的问题上，所有的人都在不断地为自己和他人洗脑。我们每一天都在加固我们和我们周遭的人的自我。菩萨所做的工作正好相反。菩萨的工作核心就是松动，瓦解，敲打，或是强拆你的自我。

“自我”犹如某些伪政权，他宣称代表我们，他宣称以我们的利益为上，他宣称它就是我们。当它遭遇冲击的时候我们会非常理直气壮的生气。但他不是我们，想一下，我们一生都在为自我工作，我们捍卫他的每一寸领土，我们不能容忍任何对自我不恭的行为，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维护它。（仔细想一下，你几乎没有一秒钟不在他的控制之下，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维护保全它）最后我们得到什么，除了一大堆恶业一大堆烦恼痛苦之外，你一无所得。

你一生都在忙于满足自我的种种需求，从精神到物质，你错误地认为只要满足自我就会快乐。但由于我们的实相是无我，自我从未感觉安全过，不管你拥有多少精神和物质，自我还是不满足，你总觉得下一个会让我满足，但这不过是你的幻想。自我通过不断的抓取来获取暂时的安全感，但抓取的越多，自我越是感觉不安全。犹如吸毒。

想一下，你几乎没有不抓取的时候。在独处的时候，如果你的眼睛不看着点什么，你就会感觉恐慌。你的自我感觉无处落脚，他必然催促你去抓取点什么。自我必须通过有所依来摄取安全感（或说“存在感”）。自我必须以此摄取养分，他本身不存在，正因为不存在，所以他力图证明自己存在，证明的方式是通过他人，对境建立二元对立，获取安全感，存在感，一旦我们什么都不做，自我就会感觉缺氧，他会促使你去抓取一些东西，看一些东西，听一些声音，感觉一些东西，以便继续生存下去。

“自我”就像是意大利作家卡尔维诺小说《不存在的骑士》里的那位骑士，这位骑士穿着中世纪的盔甲，但里面空无一物，他从不脱去盔甲，因为脱去盔甲，他就消失了。看上去他可以战斗，可以厮杀，可以和女人调情，但在一堆盔甲之下，什么也没有。自我就是如此，看上去很可怕，但实际上他只是一堆假面具堆砌在一起。

作为被自我欺骗的人，我们并不如自己所认为得那么聪明，很多人觉得自己可以不被某些政权欺骗，但他不可能不被自我欺骗。基本上，我们每天被自我欺骗，我们每天都在捍卫自我，我们每天都在向自我表示忠诚，这表示你是“自我”统治下的愚民。

作为自我统御下的愚民，你可能觉得自己是在独立思考独立判断，但事实上你一直没有摆脱自我所提供的视野，自我让你怎么想你就怎么想。自我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自我想让你看到什么你就只能看到什么。你从来没有脱离自我，从来没有离于自我的掌控感受世界。正如钦哲仁波切所说：我们生命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全然相信这种感知。这种感知由自我提供。

从这个角度来说，作为凡夫的我们和生活在朝鲜的人们并无差别。他们不知道他们苦苦捍卫的正是令他们痛苦的罪魁祸首，我们同样不知道。

你被自我所欺骗。被自我所骗和被独裁政权所骗并无太大差异。他们的手法类似。甚至自我破坏你修行的方式也和独裁政权维护统治的方式非常一致。自我对你全面监控，它在你身上装了无数的摄像头，你有任何异动都逃不出他的眼睛。如果你想修行佛法，对自我来说，没有比这更严重的事了，这无异于你在策划政变，这表示他可能被你颠覆。

自我很恐慌，但很快，自我发现你并不是来真的，你只是想玩玩，自我对这种修行非常欢迎。自我摄取那些佛法里的理论加以解释，那种远离本意的解释确保“自我”不会被伤及。譬如，自我喜欢“生活就是修行”这样的理论。自我还喜欢“活在当下”“禅定就是什么都不做”这样的理论。自我对这样的理论大加推崇，并给予离谱的错误解释。我们乐于接受这样的解释，所以，我们就真的“什么都不做了”，我们只是继续过去的生活，从不修行，因为“生活就是修行”。自我欣赏这样的修行方式，乐见这样的修行，并与之和谐共处。任何人只看表面的话都会认为你是个修行人，甚至是绝佳的修行人。只有自我知道，你不是。但你不知道。这表示你的推翻自我之举还未起事就挫败了。自我非常善于这样瓦解你的修行。

但也许，你接触佛法并非是为了推翻自我的统治，事实上，大部分人接触佛法的动机绝非为了推翻自我，相反的，我们是为了满足自我才接触佛法。当然，即使是现在，你也未必真正了解修行佛法和自我有什么关系。

为何我们修行要推翻自我。那是因为自我建立了一整套体系。这套体系阻碍我们真正和事物接触，我们无法和世界真实接触。这是我们几乎所有问题的根源。从无始以来，这套体系他一直运行流畅，这套体系把整个天空盖住，令我们无法看到阳光。它阻碍我们了解实相，他让我们以为天空就是这个颜色。我们自认为是活生生的人，事实上我们只是被自我设定了各种反应模式的机器人，遇到某种场景，我们就会生气，而遭遇另外一种场景，我们就会快乐。我们就是如此机械，僵硬。自我掌管我们的一切，24小时监控我们，它的触角遍及我们的一切。只要这套体系没有出现问题，你一生都没有可能了解实相，我们的所谓修行其实就是有规律的干扰自我的运行体系。使之出现紊乱运行不畅或暂时死机。这时候，云层就会出现空隙，阳光就会从云缝里射出。

但自我太狡猾了，你了解的他同样了解，你知道的他也知道，你是在和一个对你了如指掌的人打仗，你是在和你的自我打仗。你的每一个动向他完全了解。你在制定作战计划的时候，他就在旁边看着。如果没有善知识的介入，很难想象你能战胜它。

缺乏真正的老师作指导，你几乎无法保护自己的任何修行成果，自我会毫不留情的把它全偷走。能真正洞悉自我的把戏，是一个修行者成功的决定因素，缺乏这个因素，你所有的修行都会被自我窃取。我们应该祈愿能洞悉自我的一切把戏，这比得到大圆满更重要。但如果你想了解自我如何窃取你的修行，第一件事就是找一个很棒的老师。这位老师必须知道如何让弟子避免修道上的唯物。如果一位老师只提供佛法知识却未告知你如何保护自己的修行成果，如何避免修道上的唯物，如何识破自我的诡计，那我倾向于认为他不是个够格的老师。

但和一位真正的老师共处，你必须做好随时挨打的准备。你的“自我”被海扁之前你绝不会得到通知，真正的老师出手之前绝对没有任何预警。

由于长期被自我掌控，当“自我”挨打的时候，你感同身受。你误以为挨打的是你。你甚至会第一时间起来反击——你可以看出这一点和被独裁者愚弄的人们多么一致。自我会在你这样的时候跳出来挑拨你和上师的关系。因为他知道在别的时候，在你和上师相处融洽的时候，挑拨是没用的。只有在你受伤的时候，例如，老师对某个人似乎比对你更好的时候。自我绝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这个时候你就会想：上师好像对我没那么好。这个时候你就会生起情绪，自我就成功了。自我就是如此破坏你的修行。

相对于那些愚弄了几百万人几千万人几亿人的政治骗子而言，“自我”是史上最大的骗子，他设计了如此宏伟的骗局，所有六道众生没有一个不是受骗者，除了证悟实相者，没有一个众生不活在自我的骗局之中，无论是人类，动物还是外星人，鬼道，天神，他制造了如此宏大的幻象，让我们每个众生都活在其中并深信其真实性。还存在比自我更大的骗子吗？可悲的是，我们每次上当之后还是会选择继续相信自我。

一直到今天，大部分人还是对自我的骗局缺乏了解，除了少数洞穿自我实相的圣者，大部分人深信“自我”让他看到的一切，他们深信自己看到世界是真实的，深信世界就是如此，我们就该这样活着，深感保卫自我责无旁贷——包括大部分佛教徒。他们的修行丝毫没有撼动自我，相反的，他们的修行与自我一起跳舞。他们公开场合似乎和自我势不两立，但私下里他们和自我勾肩搭背，频送秋波。

最后，我要补充的是，我所说的自我，过去，现在，未来，都从未存在过，但遗憾的是，我们认为它存在。我们因此卷入此骗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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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须知：如同怙主宗萨钦哲仁波切在《不是为了快乐》中所说：本书的对象并非那些全然新进的佛教徒而是针对那些对佛法至少有些概念，而且不论花多少时间都愿意理解佛法语言的人，或是那些强烈希望地渴望修持的人所写的。灵山居士的文字也是如此，它不适合对佛法一无所知者，阅读者应该是已经开始修持一段时间的人，有较高的阅读水准，并且最重要的一点他应该具有相当的福德，缺乏福德，你永远无法看明白这些看似浅显实则无比深邃的文字所蕴含的真意，缺乏福德，你会做出错误的解读，正如同很多人对金刚经做出的错误解读一样。福德与你理解佛法的能力相辅相成，它们总是携手并进。增进你的福德，你才可能真正读懂这些甚深的开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