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给别人说戒律的时候,说完之后会问他们这条戒律你们能不能遵守?有几个人总是会毫不犹豫地回答说能遵守。无独有偶的是,每次我讲完法问他们今天讲的能不能听懂的时候,他们几位也总是能听懂。但是后来发生的很多事情证明他们其实是既做不到也听不懂。后来我慢慢发现不止是这件事,他们在其他事上、在和其他人的互动上也经常如此,他们很习惯于随口承诺,每件事他们似乎都会答应的很爽快,但是却从来不问具体细节,最后的结果都是一地鸡毛——他们不是没做好就是完全没做。而且会有各种理由和借口搪塞。 这样的人接触多了我慢慢发现他们之所以什么事都答应的这么爽快不是因为他为人爽快,也不是因为他了解自己的能力——事实恰好相反,正因为他完全不了解自己的能力才会答应的这么爽快。也正是因为他完全听不懂我在讲什么所以才会觉得自己听懂了。在他们看来,回答没听懂是很丢脸的事,反复确认细节也是很丢脸的事。因为他们给自己的人设,他们不能接受自己没听懂,也不能接受有什么事情是别人能做到自己却做不到的。对他们而言,回答“做不到”“没听懂”会让自己看上去很无能。他们需要对自己和他人都保持这样的人设,时间长了他们就会真的相信自己就是这个样子。自欺和欺人是他们自我保护的手段。他们习惯于在人前塑造虚假的形象,他们想让自己看上去比实际情况更好更强大,想让自己看上去比别人更优秀更有资源更有执行力,所以他们养成了随口承诺的习惯。他们以为这会让自己看上去更好。但这不会让你更好。只会让你更加远离真实,最后陷入无法自拔的境地。 后来再遇到这样的人,只要他想都没想就说自己能做到 —— 我就知道基本上他什么也做不好。如果他不是不了解自己的能力那就是他根本没认真对待这件事,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程度。他们之所以会随口承诺是因为很多事情他们根本没打算去做,所以才会一口应承下来。就像是那个著名的笑话说的,一个记者采访一个农民:如果你有一百万会将捐给国家吗?农民说当然会。记者接着问如果你有一辆车会捐给国家吗?农民还是肯定的回答。最后记者问:如果你有一头牛会捐给国家吗?农民说不会。记者很奇怪,问他为什么一百万可以捐一头牛却不能捐。农民说因为我真的有一头牛。没打算去做的事情当然不会有什么压力。其实这样的人并不只是在佛教团体里才这样,他们在所有的场合都是这样,他们习惯于随口承诺,习惯于给别人制造自己豪爽大气的假象。在他们看来,不遵守一个金刚乘的戒律的严重程度并不大
2014 年的时候,我在宗萨寺。有一天午后,上师任波且忽然无预兆地出现在接待处的楼道里,当时寺里正在举行为期一个月的灌顶法会,接待处住的全都是来求法的人。上师出现的时候,有的人在修法,有的人在看书,还有人在睡觉。但是看到上师大驾光临,每个人都赶忙爬起来问候上师,奇葩的是有个人一直到上师走到自己门口的时候还躺在床上,用脚对着上师,他并不是睡着了不知道,他是在玩手机,他因此而被侍者呵斥。 后来我在某次讲法时说到这件事,有个刚来的学生说上师是大成就者所以应该不会在乎这些吧?他当然不在乎,他是安住在光明大圆满境界的圣者,你起不起身他的心都不会有任何的波动,他不会因为你不起身就生气起嗔心。你不起身对他也没有任何伤害。但这不表示你就可以不起身。也不表示你没有礼貌是对的。你是弟子,那就应该有弟子的礼仪和规矩,当上师出现的时候你就应该起身问候。这是起码的礼节和规矩。证悟者的境界是证悟者的境界,他在乎不在乎和你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完全无关。他不在乎,不表示你可以不做。而且即便是证悟的圣者,他们互相之间也非常注重各种礼仪细节。他们没有因为觉得对方“应该不在乎吧”就省去各种礼节。如果这个说法成立的话,那么所有的规矩都可以被省略。你不用向他礼拜,不用给他发节日祝福,不用送他意大利电热水壶,不用供养他,你甚至连敬语都可以省下来。对证悟的圣者而言,坐在地板上和坐在鎏金的法座上并无差别,那他来你家做客的时候你何不让他坐在地板上呢?如果你参观过藏地的寺庙就知道,大殿里的法座是有高矮前后之分的, 开法会的时候,不同的人根据不同的资历不同的修行坐的是不同的位置。没有人会站出来说:我们不是平等的吗? 我见过的很多人,他们热衷于在究竟和相对之间横跳。当他们伤害到别人的时候,他们会劝喻别人不要执著。当别人表示他做事情有问题的时候,他们会很震惊地表示:“你居然还在乎这样的事?这样的事情还能让你不高兴?”这个时候他们表现的像个大成就者一样,他们会让你觉得自己反应过度,会让你觉得生气是你的不是,会让你觉得自己像普通人一样差劲,会让你觉得虽然他占了你便宜伤害了你但是你也不应该斤斤计较——因为你是个修行人,所以不应该斤斤计较,不应该为了这点小事而大动肝火。但是假如你们的角色互相对调一下,假如下次受伤害的是他们,他们马上就会切换到相对的模式,这个时候他们究竟的见解和宽广的胸怀全都不见了,他们会指责你,会像凡夫一样锱铢必较